“只是三剪径的?”吴不赊心中疑惑,缩着身子不敢动,黑脸大汉三个看他缩成一团,后面车上就两小屁孩,也懒得发威了,不够茶水钱,直通通过来,胖子把大刀片在吴不赊脖子上一架,黑脸大汉两个就去车上乱翻,越青青搂着越小虎缩在车角,自也不敢动。
越御史是清官,越家姐弟自也没什么钱,越青青包袱里就几件衣服,越小虎包袱里却是几本书,那是越御史的遗物,瘦子是个好睹的,没翻到钱却翻到书,书输同音啊,连呸两声:“呸,晦气。”
抓起书就要扔,越小虎急了,一把抱住他手:“我爹留给我的,不准扔。”
“小崽子,想死啊。”瘦子大刀片一扬,越青青吓一跳,忙抱住越小虎:“小虎,不要动。”
她声音娇嫩,瘦子斜眼去她脸上一瞅,嘿嘿一笑,对黑脸大汉道:“大哥,这妞还有两分姿色呢,卖到窑子里,少也要二十两。”
“嗯。”黑脸大汉点头:“咱哥三不能白跑一趟,这次的酒钱就着落在这小丫头身上了,带走。”
“好嘞。”瘦子伸手去扯越青青:“小妞,跟大爷走,天天吃香的喝辣的,夜夜做新娘,快活得很呢。”
“不要。”越青青死命挣扎。
“不许碰我姐姐。”越小虎人小,到有两分虎气,也是又踢又打。
吴不赊缩在一边,一直在心里暗拨算盘:“好象真是三个劫道的,要钱不要命,这是规矩,失点财没关系,不过这三毛贼一身土气,乡下土匪,没见过世面,说不定不守规矩,财也要命也要呢,那怎么办?撒腿就跑,回去就说碰上了汪国丈派出的杀手,越家姐弟都遇害了,我是死里逃生,赵老秀才肯定信,最多痛骂奸臣,到成全了我的名声-------。”
左右没想清楚,不料三劫匪搜不到钱也不要命却是要把越青青抓了卖窑子里去,眼见越青青虽然拼命挣扎,究竟人小力弱,给瘦子扯着手臂拖出了车子,哭叫挣扎,清秀的小脸胀得通红,可怜巴巴的眼光正往吴不赊看过来,四目一对,吴不赊脑子里突然就昏了一下。
什么叫昏了一下呢?要承认,奸商已经足够精明,足够卑鄙,足够无耻,脸皮也足够厚了,反正平安老店厨下的大菜锅从来也不敢和他比厚度,万一锅底厚不过脸皮,岂不丢死个锅子?
但奸商有一个无法克服的毛病,偶尔会黑血上头,冲动,不理智,这是年轻人固有的幼稚病,他自己也知道,也下决心要改,但每每事到临头,却又忘了。
这一回又是这样,头一胀脑一昏,幼稚病犯了,忽地一指:“有老虎。”
他幼稚,那胖子却是个傻胖子,竟还信了真,吓一大跳:“哪里。”扭头乱看。
吴不赊随身带了一把短匕,逮着这机会,反手抽出,猛地和身往胖子身上一扑,叫道:“在那边。”他左手搂着胖子脖子,右手短匕正对着胖子心脏,借着和身扑下的势头,一刀捅了进去,直没至柄。
胖子啊的一声叫,踉跄后退,吴不赊左手始终死死搂着他,带着他身子往黑脸大汉靠去,黑脸大汉和瘦子竟也给吴不赊那一声吓住了,原来早几年这十里坡确有一头老虎,这两年虽说不见了,虎名在外呢,所以三贼都信,黑脸大汉和瘦子还在两边乱看,吴不赊带着胖子撞到了黑脸大汉身上,抽出短匕,一刀捅进了黑脸大汉心窝里。
黑脸大汉吃痛,啊的一声狂叫,看清是吴不赊捣鬼,死不甘心,急怒上头,手一扬,举起大刀就要劈下来,他这临死一刀,真若砍中了,奸商便只好和阎王爷做生意去了。
吴不赊当然不会那么傻,一刀入体,他身子一矮,就势抽刀,前钻,从黑脸大汉胁下钻了过去。
瘦子先前在车边拖人,在黑脸大汉前面,是斜对着黑脸大汉的,黑脸大汉叫这一声,他回头,因为是斜着身子,没看到黑脸大汉胸前射出的污血,不知老大中了刀,还以为是看到了老虎,一吓,退一步,眼睛只顺着黑脸大汉面对的方向去看,全没去注意从黑脸大汉胁下钻出来的吴不赊。
他迷糊,吴不赊可不客气,矮着身的,也不直腰,一扑,一刀就从瘦子胯下捅了进去,再就势一滚,远远滚了开去,为啥?怕瘦子临死给他一刀啊。
胖子早没了气,黑脸大汉还有三分气,瘦子倒是气足,长声惨叫,但说再追杀吴不赊是不能了,黑脸大汉后倒,瘦子前栽,盗兄匪弟,死了还抱团,乱有义气的样子。
吴不赊先前血上头,真杀了人,可就全身发抖,软坐在地,人象抽干了,再无半丝力气。
越青青姐弟也吓坏了,越青青抱着弟弟缩在车角,不敢看地上的死尸,到是越小虎胆大些,老半天不闻劫匪出声,从越青青怀里探出头来,叫吴不赊:“吴大哥,他们都死了呢,都给你杀死了,你真了不起。”
吴不赊歇了这一会,有了点力气,先还不敢应声,确信三贼死得实了,这才站起来,心中可又噼噼啪啪拨开了算盘珠子,他先前缩成一团,形象太差,要解释两句啊,拍拍手道:“这有什么,三个小毛贼,本来我也不想杀人的,如果只是要钱,给他们拿几个也算了,大家都是辛苦人嘛,可居然还存心不良,还想卖良为娼,这就过份了,老虎不发威,他当我病猫,哼哼。”
刚开口声音还有些颤,到这哼哼两句,已是气势十足,立刻换来越小虎满眼祟拜。
“多谢吴大哥救命之恩。”越青青致谢。
“小事一桩,不用客气。”吴不赊嘴里谦虚心里发飘,越小虎又还满口祟敬的追问神功绝技,再谦虚一通,谦虚到后来,吴不赊几乎要飘起来了,反正上牛车是飘上去的。
其实最镇定的是老黄牛,不管你哭哭叫叫打生打死,他自顾吃草,老牛吃嫩草,那叫一个爽,吴不赊却要开路了,大声喝叱,一迭连声的驾驾驾,老宾主了,吴不赊是什么人,老牛最清楚,就看不得那小人得志的嘴脸,驾什么驾罗,牛眼翻白,巨鄙视。
下山,到镇子里,吴不赊本来想要报官,千里送遗孤,路遇山贼,为护遗孤奋身搏杀,这事传出去,吴不赊这三个字可就名满天下了,不过在心里把算盘反复拨了两遍,还是算了,名声传出去了,汪奸的人也引来了,名声诚可贵,小命价更高,还是闷声大发财吧。
光抱着脑袋还保不了命,还得另有手段,找店子住下后,吴不赊让越青青姐弟不要出来,自己却去镇里走了一圈,找了家铁匠辅,想要买把弩。
世道不太平,匪多贼多,加上又是山区,铁匠辅里一般都有兵器卖,这不稀奇,叫吴不赊喜出望外的是,铁匠辅里居然有一把现成的手弩,小小巧巧,可安三枝无尾铁箭。
手弩比大弩可就方便得太多了,不过威力没有大弩强,一般没现货,要临时定做的,那可不是三五天的事,居然却叫吴不赊瞎猫碰上了死耗子,当即花高价买了下来。
铁匠辅出来,却又碰上个捉蛇的,提一条什么五步倒,要卖得药材辅子里去。
奸商又起个念头,把蛇也买下来,带回店里,到自己房中,捉了蛇头,把铁匠配给他的六枝无尾箭逐一送到蛇嘴里。
那蛇好端端的出来逮只老鼠吃却给人捉了,正自郁闷,逮谁咬谁,送到嘴里的就是一口,咬住了拼命的放毒,全不知道正中了奸商的诡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