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？

天子是不可能任由所谓的化名‘吴钩剑’实名‘天子剑’的利器流落在外，这样既有损他的威严，又容易引起他人的野心，影响他的地位。

所以，他怎么都不可能将真的“吴钩剑”交给秦横戈。

也就是说那柄所谓“吴钩剑”是假的。

“吴钩剑……”宁晚张了张嘴，最后还是强行说服了自己，念出推测的答案，“万仞山庄的吴钩剑是假的，对不对，真的吴钩剑已经成为了前朝遗物。”

烛火跃动下，楚何的笑容越发有深意了。

等少女隐含着焦急恐慌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，他这才懒散地直起靠在桌上的身子，漫不经心地说道：“谁知道呢。”

“不过赝品是相较于真品而言，如果真品消失了，那么赝品也许会成为真品。”

少年似是而非地讲了一番颇含哲理的话，听得宁晚直皱眉头。

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起了这些话。

见她不懂，楚何也不嫌弃，耐心地开口解释道：“我的意思是，不管是不是真的吴钩剑，必然有一把在万仞山庄中。”

“也就是说，我们还得找这把剑藏在哪里。”宁晚语气低沉，眼眸中满满的认真。

楚何朝她点了点头，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，然后话锋一转，继续说道。

“要藏匿一把剑，最好的方法不是将它放在重重机关看守的密室，而是将它放在千万把剑之内。”

“也就是说。”宁晚下意识地接嘴。

她停顿了一下，然后像是经过慎重思考又像是了然于之前的猜测，慢慢地吐出两个字。

“剑冢。”

这个回答仿佛是点亮她心中困惑的明灯，她一时竟然有醍醐灌顶的错觉。

也是，正常人都不会认为珍贵的吴钩剑就这么放在所有人都知道的地方。

之前的自己不就是这样，认定剑冢里面有密室或者暗道。

但是聪明人，往往会反其道而行之。

得到了满意的答案，宁晚看向楚何的眉眼，尽是灿烂的笑意。“看来，我们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少年的脸上也是赞同之色，然而过于浮夸的表情却衬得他嘴角的笑容越发奇怪。他眼眸黑亮，里面的碎光如同海面上的薄冰，起起伏伏。

少年沉下肩，在对面人的笑意中，带着同样愉悦的尾音，缓缓念出。

“我也是很好奇，吴钩剑，万仞山庄，魔教，这三者的关系。”

*

万仞山庄外，金州城。

贩卖蔬菜的小贩在夜色降临后，安静地推着手推车往回走，他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，将小车推进了一座破落的院子内。

然后，一只洁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，从院落中飞出，直到进入那无尽夜空中。

*

在万仞山庄的日子又过了一天。

宁晚的身子越来越差，尽管许先生的药她一餐也未曾落下，但是她的身体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来。

作为招待他们的主人，秦烈也是急得团团转，他找出了不少庄内的珍稀药材为宁晚续命，甚至写信寄去了天星派，告知叶大夫宁晚中毒之事。

楚何倒与他恰好相反，他的神色越来越平静。言语上除了第一次提起过冰山二老外，他就没有再提过了。

他一头扎进了“吴钩剑”中，这异常的动静都不得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。

“最近怎么没见到楚少侠。”秦烈开口问道。

他今日是来许先生这拿妻子的安胎药的，恰好宁晚坐在这里等许先生取血诊治，两人就攀谈了起来。

宁晚想了想楚何最近的动向，笑着跟秦烈打马虎眼。“我也没怎么见到过他，也许是有事吧。”

秦烈闻言却是皱起眉头，极为不赞同的模样。

“我本以为他是个稳重的人，没想到行事作风如此不靠谱。”

“你如今病重，他应该好好待在你身边才是，怎么能三天两头查事情不见人呢。”

秦烈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，他暗自摇了摇头，再看向宁晚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与担忧。“宁姑娘，许先生医术高超，他必然会找到为你解毒的方法。”

“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。”神色憔悴的年轻医者掀帘走了出来，他怀中抱着好几包药材，一股脑地塞到了秦烈的手里。

“下次要来叫丫环来趟就行了，何必自己跑过来。”许先生似乎很不待见秦烈，说了没两句，就把他赶出了门。

宁晚安安静静地坐着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处好戏。

将那宠妻成魔的人好不容易赶出家门，许先生这才转身，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，迷迷糊糊地道：“你……啊，对，是看诊的时间到了。”

“许先生，您看起来很累，不如先去休息一会，我没事的。”见年轻医者好像站不住的模样，宁晚好声劝道。

谁知被他断然拒绝。

医者不知从哪掏出个小瓷瓶，放在鼻尖嗅了嗅，紧皱的眉头也慢慢地松开，他似乎换回了神智，语气的焦躁与不耐也慢慢地隐去了。

“你体内的蛊毒来势太凶猛，如果不时刻盯着，只怕会有什么变动。”

他边说，边照常拿出了放血的瓷碗。“今次就一点点吧。”

宁晚怀疑自己的脸色苍白除了蛊毒的原因，还有许先生要求放血的缘故。

照常诊治完，宁晚起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，身后除了医治完一向沉默寡言的许先生突然开口叫住她。

“你的心态很好。”

“？”宁晚疑惑地回头，就见许先生肃着一张脸夸奖道。

“人生能活一天是一天，凡事不必太过计较。”

“你能看开很好。”

宁晚回屋后，想了一会才明白，原来他是在说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。

只是她的坦然与平静并非是因为她看开了。

而是因为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死不掉。

少女拉开袖子，手腕上渐渐变成紫色的血管又多了几根，只有等到所有都变成了紫色，才是她的死期。

宁晚打开窗，望了望外边万里无云的天空。

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，今晚也会有个好夜色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