萃赏轩内独影寂寥烛光摇晃,春烟阁内芙蓉暖帐活色生香。
“哎呀,爷,讨厌!”
合欢帐内,女子声音娇俏,带着一丝嗔怪,莹白玉臂轻轻一抽便逃出男人怀抱,帐顶一颗夜明珠散出明亮温润的光,将二人照得清清楚楚。
男人生得还算周正,只是一张脸白得过头,眼下一片青黑,明显是沉迷声色、纵欲过度的模样。
鼻间一阵香风消散,唐世初眯起眼睛深吸一口,迫不及待要将人重新搂在怀中。
朱罂轻轻一躲,身似鱼儿一般从掌中滑过,只留下一道红纱被男人攥在手心。
“卿卿,我为你赎身可好?”唐世初脸上一片酡红,说话舌头都打结,显然已经喝大了。
女子俏丽脸蛋飞上一抹红霞,嗔怪地推了推他:“爷说的什么话,朱罂是心里喜欢爷才陪着,可若要嫁到马匪帐里,朱罂不敢。”
姜知意醒后调查了掳走她的那一伙马匪,不出所料,果然与齐王有理不清的瓜葛。
唐世初在马匪营里是个军师角色,行事干练,深得马匪头子信任,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。
三日前,姜知意安排手下朱罂刻意接近他,这几日他夜夜留宿春烟阁,连老窝都不回了。
按照指示,朱罂欲擒故纵了他好几天,每次唐世初提出要为她赎身时,都被她一口拒绝。
唐世初见她今日口舌终于松动,不禁大喜,一时说漏嘴,暴露了自己马匪的身份:“我的卿卿宝贝儿,爷那不算马匪,嗝——爷帐下都是货真价实的兵,精兵!”
朱罂闻言目光闪烁,悄悄敛了面上笑容,搂住男人,声音依旧娇软甜腻:“那么多男人都想为奴家赎身,奴家偏就中意爷,爷可莫哄奴家。爷若不是马匪,奴家此生必定非君不嫁!”
“爷从不哄女人!”
“是吗?那就证明给奴家看。”
“好说!”
唐世初闻言一拍大腿,松开环在朱罂腰间的手,在衣襟内一通摸索,半晌才拿出一封信来。
他将信往桌上一拍,底气十足地道:“这可是盖了齐王私章的手信!爷是跟着王爷做大事的人,怎会与马匪混为一谈?卿卿这回总信我了吧?”
朱罂见到信件,掩下目中狂喜,似不经意地伸过手去,却猛地被抓住了腕子。
“别动!”
没想到唐世初喝得晕晕乎乎,眼底居然还有警惕,可见这信不一般。
朱罂委屈巴巴地道了一声:“爷,扯痛人家了。”
娇软的声音一下就放松了男人的戒备,让他醉意重新上浮。
唐世初将掌中白玉似的皓腕拉过猛亲了两口,不忘把信件揣回衣襟内。
朱罂见状,沉眸扫了他一眼,一改先前的推拒,主动窝进男人怀中,饮了一口酒,再用红唇尽数渡入他口里。
“夜深了,爷早点歇息吧……”
酒一入腹,唐世初原本就醉了九成的头脑更加昏沉,不过几杯下肚就倒在了桌上,任凭朱罂如何折腾也没有半点反应。
朱罂松了口气,讨好的笑容迅速下沉,娇艳的脸上全是厌恶。
“狗东西,尽占老娘便宜!”
她一边恶心地擦嘴,一边将唐世初衣襟扒开取出书信,朝着窗外吹了声暗号,立刻有一轻巧的黑衣人翻窗入屋。
“去,仿封一模一样的,一个时辰内送来。务必做到连折痕都一样,别误了主子的事!”
夜色散去,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。
姜知意刚抿上口脂,百灵就急匆匆地捧了东西过来:“小姐,宫外递了东西进来。”
东西被黑布包裹着,轻飘飘的一片。
姜知意拧紧秀眉,层层展开,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,俏颜终于舒展,露出满意一笑。
看样子这偷梁换柱是成了。
“百灵,研墨。”
一番笔走龙蛇,姜知意将一封新的信件递给百灵,“百灵,把这个交给媛昭仪,叮嘱她,阅后即焚。”
她现在没名没分的,不能直接去找皇上,思前想后,还是通过媛昭仪最合适。
一炷香的功夫,媛昭仪的贴身婢女小翠便来回话,说是事情已经办妥。
姜知意闻言,立刻精心梳洗,只待皇帝亲自登门。
她今日梳了一个流云髻,满头墨发如流云,配上几朵简单珠花点缀,显得温婉又恬静。
不多时,秦如冽果然摆驾萃赏轩。
今日他是独自一人,身穿藏青色常服,进了门也不吱声,只静悄悄地地看了一眼算账的女子。
只见她面容清隽,秀眉时而蹙紧,时而舒展,纤纤玉指拨弄着白玉算盘,神情格外认真。
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子,不是在家中相夫教子,就是日日琴棋书画,她却是一副顶梁柱的样子,生意做得通达四国,究竟是经历了什么?
男人望着她,不禁怔了神。
姜知意察觉身侧气氛不对,抬眸见是秦如冽,赶紧收了算盘,拿出信件递过去:“陛下要的东西。”
秦如冽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扫了一眼内容后,冷声质问:“不过一天就拿到了证据,是你伪造的?还是齐王给你的?”
“世人只知皇上英明神武,却不知您私下竟也是个无赖!证据摆在眼前还耍赖!”
看他防备心如此重,姜知意话里已带了恼火,伸手便去夺那信件,“不给了,爱信不信,您把我打入冷宫算了!”
秦如冽闻言擒住她乱舞的手腕,勾唇威胁道:“这信的真假朕自会去查,你若是欺君,朕便摘了你的脑袋。不过你是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,敢从朕手里抢东西?还骂朕无赖?”
姜知意比秦如冽矮半个头,踮起脚都摸不到信的边角,气得嘟了嘟嘴:“身正不怕影子斜,皇上尽管去查!”
信的字迹是齐王的,盖的也是齐王私章,秦如冽一眼就认出了真假。
只是不知为何,看着姜知意着急上火,他就觉得格外有趣。
“就算信是真的,你怎么担保里面的内容也是真的?”男人继续逗她,话里却含了半分真意。
对于姜知意,他始终心存防备,因为如果她和秦若渊里应外合,自己未必能第一时间察觉。
姜知意知道秦如冽多疑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臣女只有一颗脑袋,还没到能慷慨地拿着玩的地步。这信是我废了好大功夫到手的,里面的内容皇上也看过了,作为帝王难道不是宁肯杀错,也绝不放过吗?”
秦如冽没想到江知意会说出如此有魄力的话,迎着她的熠熠双目,竟有些另眼相看了。
天下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女子。
真是有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