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胆狂生!”
周围的大臣们一听,顿时忍不住了,纷纷斥责起来,尤其是参加这次春闱阅卷的考官们:“你未有实据,诬告座师,枉为学子!”
这世道,尊师重道的念头还是很盛行的,师生关系可以说是相当坚定的一种官场关系。
这种挑衅老师权威的学生,就该终生不得录用!
“草民虽未有实证,但草民之妻戚氏,却有所得。”迟谦不紧不慢的开口。
他年轻,中气足,朗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,比那些老大臣们嘈杂的嗓子不知道悦耳了多少倍。
“你的妻子?”皇帝皱了皱眉头,“戚氏……你说的是太傅的嫡女?”
“确实。”
皇帝点了点头,身边的福公公早就派人出去传话。
戚然早就在宫门等候,很快就跟着福公公走进宫中。
一路上,福公公冷眼旁观,只见戚然凝神敛思,对周围富丽堂皇的摆设视若罔闻,暗自点了点头。
不愧是太傅的嫡女,教养素来可观。
大殿中人只闻一阵环佩叮当,一个身姿袅娜的绝色佳人款步而来,容颜明艳异常。
只见佳人站在迟谦身畔,朝皇帝盈盈拜下,“臣女戚然,见过皇上。”
迟重兆好艳福!
周围学子纷纷眼前一亮,脑中瞬间闪过这句话。
而站在皇帝的角度,一眼看去,只见戚然柔顺谦恭,袅袅婷婷,同挺拔如修竹的迟谦相站在一起,好一对壁人!
“听闻你手中有此次春闱舞弊实据,可带来一观?”
“回皇上,臣女确有实证。”戚然安静回答,下一刻微微转身,朝项梁行了个礼,“项梁项大人,实证就在您那儿。”
皇帝瞥了一眼项梁,后者急忙跪倒在地,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,“老夫身为本次考官,怎会有徇私舞弊之行为,祸乱考纲?!”
他身后几个同为春闱阅卷的考官们脸色也都难看得很,纷纷开口:“是啊,妖女乱言,我等为朝廷选拔人才,哪有丝毫私心!”
皇帝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,“迟戚氏,你莫不是拿着春闱这等事情戏耍于朕?”
“臣女不敢。”戚然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模样,口中却字字珠玑,“项大人之子项言,前些日子将大人的文集编录成册,可有此事?”
“不错,老夫有幸在文坛略有薄名,老夫之子稍作润色,有何不可?”
“并非不可,只是恳求圣上,带来一册,证据就在项言所编的文册上。”戚然微微一笑,“届时,真相定当大白。”
皇上略略点头,立刻有人前去拿文册。
戚然微笑,转身对身后的学子们略略福了福身,“不知诸公,可有人曾参与碧醇阁文宴?”
殿中静默良久。
戚然心中冷笑,事关自身利益,这些学子们不站出来,早在意料之中,刚转过身,却忽然听见迟谦朗月清风般的声音。
“那日文会,明德就在门外,我虽未参与,但也知其事。”
戚然瞪大了眼睛看向迟谦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不明白这会子替她说话意味着什么?
他居然还敢站出来?
戚然沉默片刻,忽地一笑,“原来夫君也知此事,那敢问夫君可还记得碧醇阁贴在榜单的文章?”
迟谦略略点头,就看见戚然开口:“有请夫君将此文默写出来。”
满室寂静,就看见迟谦在那墨豪纷飞,很快,那篇传颂已久的文章就默了出来。
皇上拿去一看,瞥了眼地上的项梁,眉头忽然皱起来。
“此次碧醇阁文首,乃泸州才子宋柏。他本次春闱高中二甲,此文乃他所作。”戚然不紧不慢的开口,“然而,宋柏实乃欺世盗名之人,此文在项大人的文册中早有记载。”
有小公公捧着文册前来,皇帝略略翻阅,很快就翻到了同篇文章,脸色十分阴沉,冷冷的看着项梁。
“项梁,你有何可说?”
顿时,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跪在一边的项梁。
项梁脑门冷汗直冒,心中骂死了宋柏。
他怎么想的到,自己的儿子随手将自己书房偶然的一片文章编撰进去,而这篇文章又被宋柏拿出去装样子,如今搞成这幅局面,他怕是再难脱身了。
皇帝见他半天没反应,冷冰冰的开口:“押送宋柏前来。”
“臣……臣不知此事。”项梁脑中急转,朗声开口,“臣妻乃泸州人,此次春闱确实收留了不少家贫的泸州人士,其中若有鸡鸣狗盗之徒……请皇上治老臣治家不严之罪!”
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,跟春闱受贿舞弊的罪名,差远了。
戚然冷笑,扫了一眼项梁,朗声开口:“臣女举证涉及的乃是春闱舞弊,并非项学士家宅之事,这位泸州宋学子乃二甲前列,其人肚子里半点文墨全无,臣女不懂这般人士如何做的二甲?”
“信口胡言!”项梁气急了,转身怒斥,“区区一女子,不在家操持家务,却在这里信口雌黄,抨击师长,妇德何在?!”
“大人此言差矣。”迟谦忽地开口,声音温温润润,“立身乃正,方为师长,我等读书乃为圣上解忧,为天下太平而读书,若无一为公之心,何来读书之人?草民之妻所言,句句为天下学子之公。”
皇帝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好转起来,就在这时,却看见福公公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,“皇上,宋柏……今早突发疾病,殁了。”
“什么?”
皇帝神情一肃,如果宋柏好端端的被带到殿前,他或许还能相信项梁的话,可如今宋柏好巧不巧的殁了……这次春闱绝对有问题。
而且迟谦……
想到那位冤死的御史,皇帝的良心难得找了回来。
他清了清嗓子,“迟学子,宋柏已殁,无法证明他的真实学问,此次你检举春闱舞弊证据不足,但项梁确实修身不正,不堪为考官,那么此次……”
“禀皇上,无需宋柏作证。”戚然声音清脆,脑中闪过那日师烈的身影,明艳的脸抬起来,一字一顿的开口,“三皇子与太子,均可证明。”